相饮觅同心
相招饮宴,或属公务之需,或因礼仪所规,主、客双方都别无选择。但朋友之间的邀饮则不同了,或聚会,或送别,或接风,或偶遇,参与者多为心性相通、意气相投的知己,在杯盏交错之间,万千情愫倾泻而出,话语滔滔,肝胆相照,其喜洋洋者矣。
清代张潮在《幽梦影》中说:"上元须酌豪友,端午须酌丽友,七夕须酌韵友,中秋须酌淡友,重九须酌逸友。"意思是:元宵节应邀豪爽的人饮酒,端午节应邀美丽的女性饮酒,七夕节应邀风雅韵致之人饮酒,中秋节应邀淡泊名利的人饮酒,重阳节应邀潇洒脱俗之友饮酒。张潮表述的是:每一个美好的时令,都要有与之相契合的一群心心相印的同道,一起相聚饮酒,那么就会得到一种精神上的享受。反过来说,只要是好友同饮,无论何时何地,都是一件快乐的事。
《酒谱·酒之事》:"宋沈文季为吴兴太守,饮酒五斗,妻王(氏)亦饮酒一斗,竟日对饮,视事不废。"这一对夫妻,琴瑟和谐,闺房之乐,无逾于此。而且双方饮酒之态雄豪,亦可谓之"豪友"。
"五代之乱,干戈日寻。而郑云叟隐于华山,与罗隐终日怡然对饮"(《酒谱·酒之事》)。郑云叟与罗隐,在动乱的岁月里,隐居深山,相邀对饮,所谓"逸友"无疑。
与美丽的女性(即"丽友")同席而饮,自然是一件惬意的事。"风吹柳花满店香,吴姬压酒劝客尝"(唐·李白《金陵酒肆留别》)。美丽且多才的"丽友",宋代的李清照可当之无愧:"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消残酒"(《如梦令》);"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"(《醉花荫·九日》);"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它、晚来风急"(《声声慢》)。
唐太宗天宝十四年的春天,杜甫和他的朋友郑虔相聚而饮,两人都有怀才不遇之慨。杜甫在《醉时歌》中写道:"忘形到尔汝,痛饮真吾师。清夜沉沉动春酌,灯前细雨檐花落。"而他在《赠卫八处士》一诗中,也唱道:"主称'会面难',一举累十觞;十觞亦不醉,感子故意长。"
李白《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》:"俱杯逸兴壮思飞,欲上青天览日月。"这位李白的族叔李云,其实更是他的朋友。他在诗中吟唱"蓬莱文章建安骨,中间小谢又清发",以"建安风骨"比喻李云,以谢脁自况。他们可称为"韵友"和"淡友"。
在株洲,我和几位友人,年岁相仿,都退休了,且都为文艺界人,意趣甚为相投。我们经常互为邀饮,说文论画。2009年重阳节,邀约去登城东之石峰山,并午宴于半山腰的"小观楼"。归家后,写了一首旧体诗:"峰峦叠叠几重秋,菊紫枫丹响瀑流。高险相邀霞漫处,平庸最怕酒盈眸。矿泉水净旧肠胃,峡谷风香老松球。过眼浮云铺素纸,诗思写满小观楼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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