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入诗肠千番味
自从有了酒,诗和酒就结下不解之缘。历朝历代的诗篇里,都飘荡着浓郁的酒香。酒入诗肠,是一种生命的豪迈与感怀,是一种似梦如幻的悲欢离合,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伤痛和苦悲。诗因酒而醇美,酒借诗而欲狂。
酒,可以激发人的豪气。曹操平定北方后,率百万雄师,饮马长江,与孙权决战。是夜明月皎洁,他在大江之上置酒设乐,欢宴诸将。酒酣,横槊赋诗,慷慨而歌:"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?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慨当以慷,忧思难忘。何以解忧?唯有杜康。"曹操从低沉的调子发端,逐步展露出"周公吐哺,天下归心"的宏愿,是何等的豪迈,何等的气魄。哪个"将船买进白云边"、"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"的诗仙李白,喝出的是"闲来垂钓碧溪上,忽复乘舟梦日边"、"长风破浪会有时,只挂云帆济沧海"的抱负;喝出的是"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"、"安能摧眉事权贵,使我不得开新颜"的高傲性格。他在《将进酒》里,以酒入诗,将酒性豪气,发挥得淋漓尽致,有如长河奔腾,一泻千里。在这里,酒的味道是豪爽的。
酒,也可以释放心中的伤情。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可这十之八九大多是不能向人言表的,特别是男人不能像女人那样用眼泪来冲刷心中的块垒,而只能通过酒来释放。李叔同在《送别》中写道:"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。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;一斛浊酒尽余欢,今宵别梦寒。"要说借酒抒发离情别绪的绝唱,那就非柳永的"今宵酒醒何处,杨柳岸、晓风残月"莫属。
船在中流,漂泊的旅人酒气渐消,刚才迷迷糊糊的温柔梦境依稀还在眼前,而船窗外寒风扑面而来,忽然清醒过来,定神一看,原来船正在江中缓缓而行,两岸尽是萧疏的杨柳,远处残月在天,清光如水……不仅仅将依依不舍的伤感吐露出来,更是倾诉出心中千种辛酸、万般离情。这样旁若无人地袒露自己的内心感情,非酒不能达到这种近乎狂放的地步。这种酒的味道,无疑是缠绵而伤感的。
酒,还可以让人找回真实的自我。酒让人平复心头的郁积,忘却名利、引发真情,远离尘世的浮华。怪不得柳永会有"忍把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"之说。陶渊明的"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",诗中不见一个"酒"字,但诗题就叫"饮酒"。
我想,他肯定是在酒后或酒中陶醉于自然美景,在闲适自得中写下了这首千古佳作。他不象一般隐士那样标榜超尘出世,而是"结庐在人境";他置身"人境",却能做到"无车马喧",不染世俗之事。原因何在?他在酒的作用下,心神契合,仿佛在这幽静的山林中找到了自已的归宿,所以"心远地自偏"。心静,境自静。无求名求利之心,即使身居闹市,也宛如幽居深山。苏东坡在"丙辰中秋,欢饮达旦"后,所有的悲欢离合、阴晴圆缺,一切都释然了,留下了"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"的千古绝句。这种酒的味道,肯定是淡然的味道。
还有,刘禹锡的"今日听君歌一曲,暂凭杯酒长精神",是乐观的味道;白居易的"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"是温馨的味道;辛弃疾的"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",是悲愤的味道;范仲淹的"浊酒一杯家万里,燕然未勒归无计",是惆怅的味道;李清照的:"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,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",是对丈夫思念的味道;王维的"劝君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",是悲凉的味道……真乃说不尽的诗情,道不完的酒味。